杨柳三千

无醇酒美人,不愿来此人间。无快剑挚友,不愿老此江湖。

云深即归处(八)

*

“别把不情愿表现得这么明显嘛,笑一个,笑得好看了,魏哥哥给你抓鱼吃。”自称“魏哥哥”的人走在前面,一路小跑到了个湖边。百凤山果然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,山中藏湖,湖水抱山,山湖相映,盎然成趣。

然而他的“好友”蓝忘机却并不想理他,维持着蓝氏特有的雅正的步调,缀在魏婴身后不紧不慢地走。

“蓝湛快过来,这里的水好清澈,走了这半天了,我们打点水解渴吧。”魏婴把佩剑放在水边,蹲了下去,用手撩了一把清澈的山湖水,捧到嘴边。

蓝忘机象征性地看一眼,只一眼,神色突然一凛:“当心!”

清澈的水面下,翻涌着粼粼波光,那粼光不像映着太阳而成,倒向是自水的深处而来,忽然地就蔓到了湖面。

佩剑避尘应声出鞘,凛冽的剑意划破晨露清寒,直取湖面。

然而,碧色的湖水突然向两边翻开,惨叫声自水中响起,一把剑已从魏婴袖中悄无声息滑出,分开碧波,狠狠地钉入一个牛头蛇身的怪物颈上。

那怪物通体青色,与湖水竟无二致,吃痛的怪物嘶吼着,长尾从水下翻出卷向魏婴。而避尘恰在此时到达,剑锋一闪,干净利落地将怪物头颅削下。只听一声闷响,染血的头掉进湖水,溅出一层硕大的水花。

“配合很不错,谢了蓝湛。”魏婴向他比了个拇指,弯腰捡了放在湖边的剑鞘,拈个剑诀召回“随便”,剑稳稳地插回鞘中。

“我早就瞧着这水不对劲了,方才我故意引他出来的,这东西大概想不到,我放在水边的仅仅是个剑鞘吧。”魏婴转身往回走,他淋了一身的水,脚底打滑,走起来有些不大容易,但这并不妨碍魏公子得意。“你带锁灵囊了吗,快把它的魂魄收进去,算我们的开门红。”

蓝湛伸出手去扶住魏婴,问道:“你何时将剑藏入袖中的?”

“想知道?”魏婴勾了勾手,蓝忘机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往他倾了倾,却听魏婴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说,“秘密。”

蓝二公子的脸瞬间变回冰冷的模样。

“哎!你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。”魏婴赶紧拉住要甩开的手,陪着笑脸着急忙慌地凑过去,“你只要答应我一件小小的事,我就告诉你。”

无聊。蓝忘机心里翻涌来回的只剩这两个字,他不想再跟魏婴说话,另一只手拈个法诀,就要将怪物未散的魂魄收进腰间悬挂的锦囊内。

山风在这一瞬间变得凄厉,魏婴惊觉不妙,立刻回头,只见那被法诀牵引的魂魄狰狞地涌动,像是在做无声的嘶吼,一团沉郁的黑气缠绕在怪物断首之处,黑气所过,碧鳞俱化作黑甲,拿长尾带着锋利的鳞片跃出水面,照着魂魄处用力一抽!

鳞甲与法诀撞击,蓝忘机觉得胸口一闷,就只这一刹那松懈,一股巨大的吸力穿过法诀,将那怪物的魂魄吸收一空。

“这是……”魏婴抬手护着蓝湛向后退去,眼中满是震惊之色。

“它怎会在此?”蓝湛眼中亦隐隐有惊讶之色,他看着停驻在湖面的一半蛇尾,若有所觉,“怪不得,鯥喜住山坡,岂会藏身水中。”

这下魏婴更惊讶了:“你认识?”

但是这个被称作“鯥”的怪物不打算给他们再多交流时间,蛇尾从湖边一路滑到岸上,长尾上缀着锋利的钩子,向这两个人扫去。

它的动作很快,甚至比魏婴初时偷袭的那一剑更快,避尘来不及出鞘,蓝忘机横剑便挡,与魏婴一起向后滑了数十步。

“彩衣镇的水祟也有这层怨气。”蓝忘机飞快地说了一句,算是对魏婴的疑问做了解释,对拆一招后,避尘终于可以出鞘,这柄仙家上品的名剑顺着方才斩出的缺口,自上而下向鯥的颈上插去。

对,怨气,那一层黑色正是怨气。

魏婴看着缭绕不散的黑色怨气,肩膀的旧伤隐隐作痛,眼中光彩变幻不定——这怨气与寒山道的一般无二,原来在禁制松动的刹那,逃逸而出的不仅仅是灵气,还有这些盘桓千年无法根除的怨气吗?

它们到底逃了多少,又藏在哪些地方?

避尘自上而下斩落,刺耳的声响过后,只在新成的黑甲上留下一道划过的痕迹。

“这东西吞了新魂,介于生死之间,不惧疼痛,不畏刀剑,只有找到命门才能一击必杀。”魏婴拔出佩剑,剑尖从身上挑起一滴血,在地上匆匆画出一个符咒,“我来吸引它的注意,蓝湛,你去找命门在哪!”

这符咒画的奇怪,但事出紧急,蓝忘机无暇多想,他飞身上前接住避尘,又一剑划向尾刺。

对付这种东西,经验太少,除了一处一处尝试,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。

转瞬间,避尘在这只被怨气浸染的鯥身上划了十几下,而鯥却没有理睬近在咫尺的威胁,不管不顾地向魏婴画出的符咒法阵扑来。

魏婴急退,又是一滴血,一个阵,凄厉的山风在林间不停地转,像挥之不去的噩梦,无论怎样兜转,总是能时刻萦绕在耳边。

鯥的周身都被避尘一一试过,只差尾椎一处,快了,就快了,魏婴把一口血咽回嗓子里,往后再退五步,“随便”挑着他自己指尖的鲜血,又在地上飞快地绘阵。

那些鬼哭的声音,那些冤魂大笑的声音,魏婴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开了,肩膀上的血不断向外渗,伤口的怨气似乎被牵动,正拼命地往身体深处钻。

他的手忽然一抖,新成的法阵竟错了一笔,疯狂追逐招阴阵的鯥回过神来一样,终于看到了蓝忘机。

而避尘已经触到了尾椎。

应该来得及吧?

魏婴大口地喘着气,避尘用力刺了进去——这个最后一处可能是命门的地方。

鯥挺直了身体,黑色的怨气缠向蓝忘机,而一直静谧的湖水中,染血的头颅竟悄然飞来。

错了,都错了!

魏婴睁大眼睛,看着鯥的头颅露出森森利齿,往蓝忘机咬去——

尾椎不是最后一处,尾椎更不是命门,真正的命门,是从开始就被忽略的头颅!

来不及了。

避尘能震散怨气,但若要震散怨气,就再躲不过已经欺近的头颅。

但事到如今如何能退?蓝忘机咬紧牙关,便是拼个两败俱伤,也一定不能让这等魔物逃脱。

那带着血腥气的风卷上白衣,却突然的,刺耳的乐声响起,一曲荒腔走板的云梦小调,凭空响在阴风阵阵的林间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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